樂極生悲 │ 印度失控的新冠疫情

Nisa Yeh
May 8,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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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一個月內從疫情快到尾聲時,轉變成火化場不足,而只能臨時搭建焚燒場來火化遺體

2021年5月7日,單日新增病例 401,078例,死亡人數4,187人;確認病例總數2190萬,總死亡人數238,270人。

印度光是本週就增加了197萬例、超過1.9萬人因疫病過世。有專家分析,若照此趨勢,恐在7月就會超過美國成為全球第一大疫區,也有印度官員表示印度深陷第二波新冠疫情浪潮,且可能即將有第三波疫情來襲。

這種局面和一個月前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反差。當時,印度衛生部長曾宣布印度的新冠疫情正處於最終階段,印度還計劃向世界多國輸出疫苗;而現今,印度正在大舉進口新冠疫苗,並在各疫區派發彷製的瑞德西韋等藥品,但這並不能緩解疫情的迅速發展。

印度是如何落到今天這個地步?

不顧疫情升溫,選舉照辦

從3月下旬到4月上旬,印度選舉不斷;這其中包括西孟加拉邦、泰米爾納德邦、喀拉拉邦、阿薩姆邦和本地治里等五個地區,從3月27日開始延伸到最遲4月29日的地方選舉。

印度人民黨(BJP)黨首、印度內政部長―沙阿,稱:「大選不是新冠患者激增的理由」;但是,印度衛生部的數據顯示,從4月1日到18日,僅在西孟加拉邦一地,其確診者總數就從6,513人增加到49,638人,增長率達1,040%。這一速度遠高於節日期間的德里及馬哈拉施特拉邦。處於大選期間的其它地區,其日新增確診者增長率也在500%上下。

5月2日選舉結果出爐,印度西孟加拉邦地方勢力―草根國大黨在地方議會選舉中大勝執政黨,當地民眾無視防疫規定上街頭慶祝。

選舉造勢活動
西孟加拉邦開心的支持者不顧當局頒布的防疫規定,跑上街大肆慶祝

傳統宗教節日 —— 灑紅節 Holi Festival

3月28日、29日印度重要的荷麗節(Holi,又稱灑紅節)來臨前,許多省邦政府均下令禁止相關慶祝活動;其中像是德里政府即在3月23日發出聲明,不允許舉辦即將到來的荷麗節、穆斯林的寬恕日(Shab-e-Barat)和九夜節(Chaitra Navratri)等節慶活動;孟買地方政府也宣布,在荷麗節和荷麗節後第5天的 Rangpanchami 期間,禁止公共、社區和私人慶祝活動;古吉拉特邦(Gujarat)也禁止荷麗節的慶祝活動,僅允許在3月28日以堆柴燃燒慶祝的 Holika Dahan,但也有限制參與人數等。

然而,實際到荷麗節當天,印度各地仍有大量人群聚集慶祝荷麗節;而民眾沒有配戴口罩,或是儘管有配戴口罩但卻露出口鼻等情況依然屢見不鮮。

灑紅節
灑紅節 Holi Festival

宗教節日 —— 大壺節 Kumbh Mela

自2021年1月14日起舉行的宗教盛事 — 大壺節 ,總計有超過 910萬信徒前往聖城―哈里德瓦,參與在恆河邊畔舉辦的十二年一度的大禮;而該節慶的尾聲,正好就是印度新冠肺炎第二波大流行的4月,因此就算疫情嚴峻,該月仍有600萬人聚集於當地。

雖然政府單位要求參與都保持社交距離,但信眾對此罝若罔聞,當地官員甚至喊出了『 聖潔的恆河會沖走新冠病毒 』等口號。根據統計,4月12日的第一次恆河共浴儀式吸引達350萬名信徒、4月14日的第二次儀式則約130萬人. 。然而,印度醫療體系陷入崩潰,但仍有2.5萬名信徒參與在4月27日舉行的最後一次儀式,肩並肩進入恆河共浴,還堅稱「恆河會保佑我們」。

恆河畔參與大壺節的民眾
圖中塗灰者為大壺節期間參加祈禱等活動的苦行僧

雙重突變病毒更為棘手,印度當局輕忽專家建議

目前,印度出現了一種新的變異病毒株,稱為 B.1.617,因為病毒上的兩個關鍵變異,因此有人將其稱為『 雙重突變體 Double Mutant 』;科學家們在2021年2月發現該病毒大量增生,遠遠超越 N440K 的散播速度,且B.1.617確診數上升和印度第二波疫情上升時間吻合。糟糕的是,它已經在至少17個國家被發現,包含美國、英國、新加坡。

印度新冠病毒科學顧問團隊 INSACOG,在2021年2月發現變異病毒― B.1.617,擁有兩個基因突變 E484Q 和 L452R 的雙突變體。

  1. E484Q 突變:這類似於巴西和南非變種中,鑑定出的 E484K 突變;其擅長逃避體內中和抗體。這種突變會改變冠狀病毒棘突蛋白的一部分。棘突蛋白形成冠狀病毒外層的一部分,是病毒用來與人體細胞接觸的蛋白;接觸後,冠狀病毒隨後使用棘突蛋白與人體細胞結合,進入並感染人體細胞。疫苗刺激的免疫反應產生特異性靶向病毒棘突蛋白的抗體。因此,令人擔心的是,如果突變顯著改變了刺突蛋白的形狀,那麼即使在已經接種疫苗的抗體中,抗體也可能無法有效識別與中和病毒。科學家正在研究 E484Q 突變是否也可能如此。
  2. L452R 突變:這也發現於一個變異體中,該變異體被認為與美國加州的爆發有關。這種變體增強了棘突蛋白與人體細胞結合的能力,從而增強了其感染性並且容易破壞人體的免疫系統;對該突變的研究還表明,它可能有助於病毒逃避疫苗和先前感染均可產生的中和抗體,儘管仍在研究中。

而印度變種病毒是首次兩種突變同時發生。這兩突變會使病毒的棘狀蛋白更緊密的接合人類 ACE2 受體,且強化病毒的自我複製能力,使傳染力更高。因而成為印度目前確診數中最高比率的變種病毒。

科學團隊顧問在3月曾向政府提出警告,「新的變種病毒、夾帶高傳染性將帶來危機」,但中央政府不僅未重視、且並未制定政策加大社交限制,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甚至舉行大型政治集會,遭到排山倒海的輿論批評。

惹感染印度變種病毒 B.1.617,確診者會出現的症狀主要是腹瀉、腹痛、皮疹、意識模糊、口鼻流血等先前較不常見的症狀,且年輕人住院的比例也升高。世衛組織也坦言:「經過 GISAID 序列初步建模發現,B.1.617 的生長速率高於印度其它流通的變種病毒,表明潛在的傳播力增強。」

另外,還有一個值得警惕的現象,此次印度有很多年輕人被感染,甚至死亡,10多歲、20多歲的都有。年輕人感染率增加,是一個很可怕的趨勢,這表明病毒的毒力在增強,年輕人強盛的免疫系統也無法抵擋新變種的侵襲。

目前新毒株無法被 RT-PCR 核酸測試檢測,導致防疫更困難。

B.1.617 雙重突變體
原始新型冠狀病毒的結構

舉國狂歡後的下場 ……

當新舊變種病毒襲來,防疫意識已減緩的民眾毫無抵擋之力。結是… 暴增的確診病例使得醫院不堪負荷、太平間空間耗盡、火葬場不敷使用,只得臨時搭建戶外火化空間。印度目前的確診率高達36%,專家認為這還是被低估的數據。

英國劍橋大學臨床微生物學教授―拉維·古普塔 說:「印度的高人口和高密度是這種病毒進行變異實驗的完全孵化器。」

如果,允許該病毒有時間在這樣的理想條件下進行變異,它可能會大大延長並增加全球大流行的嚴重性。已知的一些變異與刺突蛋白有關,它使病毒能夠更好地附著在細胞上,同時減少與抗體的粘連。不可能真正對變種病毒的傳播加以控制。

確診病例迅速攀升,醫療系統崩潰

由於印度當局對國內疫情估計不足,不少官員甚至對醫療物資的調度毫無認識。譬如負責物資調度的印度貿易部長,在面對印度各地醫用氧氣告急時,竟仍在4月19日接受採訪時稱『 印度各地醫院浪費氧質」。

與此同時,印度當局對於防疫物質的急迫性也毫無概念。印度聯邦衛生部曾在2020年10月計劃利用莫迪的 PM-Care 基金,為印度各地150多座大型醫院建立162座配套的醫用製氧廠;可到2021年4月,印度全境只有11家配套製氧廠動工興建。

印度目前有大量病患缺少氧氣,然而印度全國每日氧氣量至少有7,100噸,高於市場需求的6,785噸;之所以會不夠的原因,是大家在一穩定疫情之後,將氧氣供給工業用途導致疫情爆發後,氧氣立即短缺。而這時就會出現黑心商人,氧氣筒比平常貴了8倍之多。

新型冠狀病毒是肺部病變會導致缺氧,所以治療新冠患者最基本的支性性治療,就是輸氧、補充體內不足的氧氣。此時,患者肺部還有一定的功能。當肺部功能進一步下降時,才會換上呼吸機;當心臟、肺功能都不行了,才用膜肺(葉克膜)。所以,印度事實上是缺少比吸呼機更基礎的醫療設施。先獲得足夠的氧氣才能救大量的、病情尚未發展至重症的生命。

病床及醫療設備嚴重不足
許多民眾自行購買氧氣筒
製氧廠

死亡人數激增,火化葬場無法負荷

在這樣不斷湧入的確診病例以及死亡人數激增的情況,不只醫療體系崩潰,連火葬場也瀕臨崩潰。許多地區的火葬場死者過多,焚化爐過度運轉導致故障、設備過熱熔化,甚至火葬場人員被迫在夜間清潔焚化爐,為時3小時。有許多人的民眾為了處理親人的遺體,等不及火葬場的安排,而紛紛自己砍樹、火化。由於,印度教非常重視火葬傳統,認為肉身必須毀滅才能讓靈魂分離出來。

印度為全球最大的疫苗生產國,究竟又是為什麼會面臨無疫苗可用的窘境?

原因除了是歐盟和美國早前把印度生產的疫苗和疫苗原料都搶光或扣住;而最大的原因就是在去年疫情爆發時,前美國總統―川普啟動《國防生產法 Defense Production Act》,為了加速美國國內疫苗製造,因此限制出口原料和技術到其他國家,新任美國總統―拜登於2月延續此禁令。

疫苗分配不均是一大問題!世衛組織認為,其宣導的新冠肺炎疫苗實施計畫(COVAX)是真正解決全球疫情的唯一方案,但由於大量疫苗被富裕國家買走,疫苗生產速度跟不上,COVAX在分發疫苗上也很難確保及時送達。

而如今,在印度許多地區面臨的不僅僅是上述所說的雙重突變體的病毒,也出現了加入 V382L 的三重變種病毒 Triple-Mutant Variant,即三種不同的新冠病毒株結合成一個新的變異病株;傳染力更強,目前還在觀察其破壞性

為什麼全球繃緊神經?

新冠病毒大流行,反映了世異之間互相緊密聯繫的事實,從去年疫情爆發後看見,倘若一個國家的感染指數很高,很可能其他國家也無法倖免。即使祭出旅遊限制、檢查、隔離,病毒還是從意想不到的縫隙中鑽入一個國家。在最近一次從印度新德里飛往香港的班機上,便有50名乘客的新冠病毒檢測呈陽性,這還不保證沒有檢測到的疏漏。另外,當某個國家的病例數愈高,出現變種病毒的可能性就愈強烈;而每一次感染,都使病毒有機會發展出突變,使疫苗失效。

印度本土病例爆發對該國而言是樁悲劇,對世界其他國家也是災難,因為92個開發中國家還等待著世界最大的疫苗生產商 — — 印度血清研究所 Serum Institute of India 來保護自己國家的人民。

儘管印度只對本國14億人口的1%注射了疫苗,但卻供應了60%的世界疫苗,也是聯合國為弱勢國家提供疫苗計劃 Covax 的主力。現在,各國擔心印度會將這些劑量都轉運回國內,對世界產生連鎖反應。目前,印度每個月有能力生產7,000萬劑疫苗,但即使這些劑量都用在國內,也不足以趕上每天需求1,2000萬劑的量。

病毒是不分國界、國籍、年齡、性別、宗教…

接二連三的爆發也令人反思:儘管人們付出了很多努力,開發疫苗、抗病毒療法、社交距離、隔離等等;可是,為什麼到今天為止,全球的大流行似乎還沒有從根本上解決,整體還在上升?根據WHO的疫情報告,上週僅僅一週的全球確診病例,與去年全球疫情剛爆發的前五個月的病例總和,幾乎一樣多。印度的疫情,無疑對全世界都是一個預警,所以在疫情尚未真正結束時,每個人都不能掉以輕心。

持續一年多的全球性疫情,也讓人反思:一直以來,科學技術高速發展、物質文明快速進步,但為什麼一個小小的病毒,能把整個世界弄得疲憊不堪?我們全人類在疫情的防治工作方面是否還有缺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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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ten by Nisa Ye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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